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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4.08.17 中國時報

◎石世豪


在一切公共領域都泛政治化的台灣,國人總是把所謂的超然獨立委員會當作仙丹妙藥。朝野自始爭議不斷的媒體改造問題,當然不能免俗。

通訊傳播委員會(NCC)自從定名以來,各種對於廣電或電信主管機關執法表現不滿的人,從此找到了跳脫現況的想像出口。但是,其中少不了有心人,刻意抬出NCC當作抗拒改革的藉口:彷彿不需要實質改革,只要仿美國FCC拼湊出個台灣版,舉凡美國所沒有的黨政軍壟斷、經營與管理不分等積弊,就會瞬間消失。至少,藉此吸引輿論轉向,讓原本亟需改革的亂源,暫時溜出各方關注焦點,偷得茍延殘喘、以拖待變的寶貴時光。


筆者深信:引頸期盼NCC設立的多數國人,毋寧是望治心切。雖然,誤信政治奇蹟可以憑空發生,不免天真,畢竟仍有助於積極改變現況。只不過,被少數不負責媒體及有心政客所誤導,隨之產生不切實際的空洞期望,難免助長觀望心理而牽制住當前難得凝聚的改革動力。未來NCC具體運作,海市蜃樓近看頓成泡影,失望、抱怨之情又將加深民眾的政治冷漠。有鑑於此,認清NCC所引發各類想像的可行性及其限制,才能避免導入黨派分贓等足以斲喪其應有功能的各種不合理要求。

首先,NCC雖然兼管電信、廣電與資訊三大領域,層級「相當於」部會二級機關,組織上卻又不隸屬於行政院,「獨立」自成一格。因此,NCC除了法定監督與管制權限之外,既無各部會「行政一體」的指臂呼應之便,也欠缺內閣團隊彼此奧援之利。就算以美國或德國的條件而言,類似NCC的設計、以促進並維護市場競爭為主要任務的獨立機關,就連產業補貼或獎勵政策都很難顧及。更何況,持有廣電、電信事業公股或轄有行政電台的監督機關分屬各部,而政黨不當取得財產的移轉監督權責也跨越各部,又如何期待NCC在矯正我國廣電市場壟斷失衡的結構之餘,進而扛起終結黨國體制、廓清政媒關係的歷史責任?

其次,NCC的「超然」立場,並不是靠各政黨影響力的「恐怖平衡」來維持,而是藉由「去政治化」的組織設計,貫徹「管理與經營分離」的管制原則,使專家所組成的委員會得以超越黨派政治觀點,不受個別業者經營成敗考量影響,專注於技術、市場與效益等公共政策面向。因此,太高的政治期待、過多的政治使命,只會把NCC捲入黨派鬥爭漩渦,徒然磨耗其公信力。

再者,NCC不但委員來自國內相關專業領域,其科層人員也以電信總局、郵電司及新聞局廣電處為主,人事背景脈絡分明。既不是本領通天、私德無瑕的聖賢組合,也不可能是明星群集的「夢幻隊伍」。加以人員編制、經費預算有限,組織整併、業務調整之際百廢待舉,為電信、廣電與資訊匯流建立市場競爭秩序已屬艱鉅任務,又何來餘力收拾多年戒嚴體制殘局?

最後也是最重要的,在於推動媒體改革的政治動能與社經條件稍縱即逝。比較美國FCC的實務經驗,基本上是「正常」國家、「正常」市場上的遊戲規則守護者。台灣廣電資源數十年來遭黨國壟斷、公器私用的「反常」生態,四年前政黨輪替時首次得以全盤檢驗;如今更到了民進黨兌現「堅持改革」的競選支票,以無線電視公共化、政黨退出媒體及重整電波秩序等政策「畢其功於一役」的關鍵時刻。倘若未能及早撥亂反正、錯過這個引導廣電生態「正常化」的歷史時刻,倉皇上路的NCC料難擺脫政治詛咒。現在還只存在想像中的「正常」國家、通訊傳播匯流的「正常」願景,終究還只是一場美夢。

(作者為東華大學財經法律研究所教授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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